但愿我有翅膀像鸽子
前篇见：使我的灵魂为爱你而歌颂你
（1）
周延今天起得特别早。
准确说他是被骚扰醒的。朦胧间有什么东西在震着，惨叫着，最后他不得不从柔软的腹部下摸出手机——是个视频邀请。等他使劲瞪眼看清call者是何方小妖，便果断掐了，选语音打过去。
聊天记录里的5’05’’证实这通电话着实不长。其实聊了没两分钟，眼皮子就摇摇欲坠，但他憋着劲，愣是就这么清醒了。放下手机又是翻来覆去一阵子，实在没有睡意，扭头找鞋下床。
北京的天和重庆不同，阳光透过纱窗的小网格落到他身上时，秋冬交际的寒冷便褪去一分。他认真思考了一下早餐，大脑却僵住了。近来通告排满，他时常在高峰的拥堵或颠簸中解决一顿饭。吃的东西当然很好，比以前营养太多，但他失去了选择权。
最终，他发现自己坐在客厅餐桌前，面对着忧郁的素色桌布沉思良久。然后起身，给自己端上三盘菜。没有餐具——
第一盘，装的是木耳小菜。他往日之最爱，然而最近上火，吃来只觉辣口。第二盘汤菜是一锅炖，蘑菇青菜种类繁杂，不仔细看竟辨不出谁更新鲜。第三盘肉菜，油光锃亮，肥嫩鲜美，看似诱人实则腻口。可能是清晨尚早，抑或他真的没有食欲，周延礼貌地把它们重新请回了冰箱。
（2）
周延自己的破事刚结束不久，前些天又听闻一场beef，疲惫又麻木。他近来好似对什么都不惊不诧，只有一件事让他意想不到：老道竟然在早上吃牛排。
beef年年有，对萧启道来说就像从厨房一角的烤箱里取出烤盘般正常。现在是上午十点，他给自己做了顿油腻的早午饭。覆着蘑菇浓汤香气的酥皮金黄，几颗饱满的西蓝花和小堆土豆泥相映成趣。他右手持刀但不行凶，只为切开他香到流油的主菜。
可惜没能成功。周延一条微信风风火火发来，问他要新歌的demo。
萧启道左手放下叉子又拿起手机，端着胳膊拍了张无声胜有声的照片。周延一看就惊了，好个资本主义，住在长沙有早点不吃，吃西餐。
二人一番打趣，才谈到正事。萧启道说吃完饭就发，昨天做到凌晨三点半，绝对炸。让周延莫要急躁。
周延打字哼哼表示知晓，又发来一条语音，17秒，说自己不是急，是太久没做出真正的音乐了。萧启道有点懵，没想好怎么回复，对方又说了整整35秒发来。这回他听明白了：周延又有心事了。
“就说beef吧，道别，你是怎么看的？”
“你知道为什么要废除死刑吗。”他没来由地设问，对方果然说不知。
他自答：“因为以牙还牙的江湖套路不行了，道理是一样的。”他组织了下语言，继续道：“攻击你的人只是被beef蒙蔽了。如果没有争端和噱头，没有人煽风点火，等他们冷静下来，自然能看到自己有多蠢。”
周延沉默。
萧启道打字：前提是你不要去攻击他，冤冤相报何时了。
过了几分钟，周延终于回复：你总是比我看的开明些。
可能因为我更关心你心里想什么罢。他心想，接着重返话题，叫对方继续讲。
他们一边语音一边打字，就像以前，每次谈论正经事总是没个尽头。萧启道特别斟酌用词，发语音便努力让语气轻柔一点，他没有flow代枪，话语就是最好的疗法。屏幕那边发来让人安心的回复，萧启道默默松了一口气。他想如果自己早几年认识周延，那会没有微信，更没有语音和其他花里胡哨，他对自己只用文字表情达意的能力不太自信。
你该和小桥多学学咯，盖别。
发完最后一条，他干脆地倒扣着放下手机，寻觅任何机会拯救即将凉透的早饭。
（3）
日上竿头，周延想起早上和程剑桥的闪电通话。
“盖哥你不知道，”话筒里的声音异常兴奋，“坤儿特别好笑。刚才他在飞机上要喝水，换了几个调调说water，空姐硬是没懂。”程剑桥咯吱笑个不停。
周延困着，而且没找到笑点，随着应和两声。他倒也有点好奇，问小制作人后来怎么个解决法。
“一个妹妹儿帮着说了两句外语，反正不是英语，水就端过来了。你能想象吧，他那叫一个尴尬。”——周延了然，原来坐俄航要会说俄语，不然麻烦得很。但他实在不想听更多糗事了，估计曾坤就在电话边上。对方这才换了个话题，啰嗦许久后道别。
程剑桥最近跳得很。曝光度只增不减，忙得不可开交。现在这孩子还牛了，走出国门做中国hiphop小使者了。
说起来许久没见程剑桥了，现在也确实难以见到。他不安地用指甲盖掐了下home的小圆键，没有任何信息，于是重新瘫坐回椅子里。如果这椅子是轮椅，那他就是残疾人。音乐是他一生所爱，可也让他烦闷抑郁。他自己快要迷路，而无数fake和hater依旧散发恶臭。
有句话说，世界上只有一种鸟没有腿，它唯一一次碰到地面，就是死亡之时。但周延显然不接受这样的事实。他要做最自由的鸽子，象征自由与和平，翱翔在天空；他想远游，可对世间的眷恋让他无法脱身。人生扯淡，命数难算。
萧启道也许说对了一件事，真正的平静要自己争取。音乐产业是身体，那物欲和金钱就是血管，打通了才能走起。有些外因你避免不了，那就回归内心吧。
至于最后那条小建议——尽力，尽力。学程剑桥需要真功夫，非一两日之范水模山可得也。他现在走得高了，肩负的东西多。一个人既要在黑暗中做开路先锋，又要乐观积极，这真的可能吗？他是周延，不是什么圣人。
想到刚才萧启道给自己发语音，用那种小心翼翼又诡谲的语气，周延忍不住笑了。是了，每个人都是不完美的，但他总能从朋友那儿学到些什么。比方说老道就是个不善言辞的家伙，时而倔强又没有自信，可他教会他理性与宽恕。他的人性在发光。
游子远游，只求歇息片刻。周延疲惫的伤口因两位挚友的爱与智慧慢慢痊愈。最终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的homeboys。打开微信，觉得该给程剑桥发点什么，至少问候下异国他乡的衣食住行，转头想起那边已经半夜，也就作罢。接着他瞄到先前的聊天记录，前天有一条不眼熟的消息，被他不经意错过了：
“蓋哥你应该睡了，明天我就要看到大洋彼岸的太阳，我们一起努力hustle。lit”
即使斗转星移天崩地裂，兄弟永远那么真。
真好。
Fin.